程芳律师办理案件，《知音》2015年7月上半月版，作者马韵

新婚一周了，丈夫对自己仍没有任何亲昵表示，陈文静苦恼不已，她不知婚姻出了什么问题……

陈文静出生于武汉市硚口区，高中毕业后，从商的父母将她送到英国桑德兰大学留学，学习建筑设计。2006年大学毕业后，陈文静回到国内发展。她进入深圳一家建筑设计公司担任设计师，打拼几年后，成为年薪50万元的公司高管。2014年2月，陈文静30岁生日来临之际，父母赶到深圳为她祝贺。在生日宴上，父母表达了对她婚事的焦虑。看着父母日渐衰老的脸庞，陈文静一改往日抗拒的态度，答应父母配合相亲。

两个月后，经亲友介绍，陈家父母相中了在武汉高校（华科大同济医学院）当讲师，拥有本校博士学历的黄月强。黄月强36岁，谈过几个女友都无疾而终，父母迫切地希望看到他早日结婚生子，不断地催促他恋爱。五一期间，在父母的安排下，陈文静从深圳赶到武汉与黄月强在江滩咖啡厅见面。黄月强身材高大匀称，谈吐幽默，完全颠覆了陈文静对高学历男人的呆板印象，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捡到宝的窃喜。两人初次见面交谈十分愉快，临别已是依依难舍。

5月底，陈文静再次到武汉与黄月强见面。黄月强在公寓里做了几道拿手菜，两人开了一瓶香槟酒边吃边聊。见陈文静喝得微醉，黄月强将她扶到卧室盖上毯子后，就离开了房间。这个举动让陈文静认为黄月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君子，值得依靠终生。7月，她从深圳辞职回武汉，经同学推荐进入武汉商业建筑设计院工作。国庆节当天，两人在江滩的太子酒店举行了热闹的婚礼。

然而，新婚之夜，黄月强酩酊大醉，倒床就睡。之后几天，尽管陈文静主动暗示，黄月强依然没有任何亲昵表示，每次陈文静往黄月强身边靠近时，黄月强都会轻轻地往床边移动一点。为此，陈文静心中烦闷，出于矜持又不好当面询问。婆婆来看望她时，她悄悄将此事告知。婆婆笑着说，他们从恋爱到结婚才几个月，黄月强本就害羞慢热，需要一个适应过程。陈文静认为婆婆说得有理，在生活中对他更加体贴。

11月中旬，陈文静提出和黄月强一起去三亚蜜月旅行。为了营造氛围，陈文静偷偷在网上买了一条蕾丝吊带裙。住在风景优美的海棠湾，踩着银白色细沙滩，陈文静牵着黄月强的手一起在海边嬉笑打闹。夜晚，陈文静穿上准备好的蕾丝吊带裙，走近阳台上的黄月强。可刚一靠近，黄月强却躲闪开了。陈文静不甘心，从背后抱住黄月强，黄月强一把将她推开了。陈文静再也忍不住压抑已久的愤懑，哭着问：“结婚一个多月了，你怎么从来就不想亲近我？难道我就这么令你讨厌吗？”黄月强沉默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我那方面有点问题，我怕你知道了嫌弃。”听了黄月强的解释，陈文静稍稍安心了一些。想到黄月强不是不想亲近自己，而是出于男人的自尊，陈文静理解并原谅了他。

回武汉后，陈文静陪着黄月强去同济医院检查看病。医生听了黄月强诉说了“症状”后，给他开了几副中药调理，并叮嘱他调理期间避免夫妻亲热。黄月强趁此提出与陈文静分房睡，陈文静允诺了。她每天下班后都悉心煎药，按时将药送到房间给丈夫喝。可一天夜里，她发现厨房的水槽里有被泼掉的中药残液，不由生疑：丈夫究竟是抗拒服药，还是他的身体根本就没有问题？

12月初，陈文静趁黄月强不在家，走到他的书房想查出蛛丝马迹。她打开黄月强的电脑，发现他的网页收藏夹里有很多下载影片的链接网站，再点开两个隐藏的文件夹，她惊愕地发现丈夫下载的影片全部都是同性恋题材的。陈文静呆若木鸡：难道丈夫根本不喜欢女人？她不断告诉自己这不可能，可联想到丈夫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她又不得不怀疑。

这件事在陈文静心里藏了好几天后，她决定试探一番。她对黄月强说，自己要去上海出差一个月，还嘱咐黄月强记得按时喝中药。12月16号，陈文静佯装去机场，并叫黄月强开车将她送到了机场。黄月强离去后，陈文静就前往公司附近的酒店办理了入住，每天正常上下班，只是不再回家，也很少给黄月强打电话，试图让他放松警惕。12月27日早上，陈文静决定返家。当她突然打开家时，赫然发现客厅里丈夫正和另一个男人吃早餐！黄月强见陈文静突然回家非常惊讶，他说：“你提前回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方明，是我大学时期的朋友。最近方明刚装好的新房还不能入住，我就邀请他到我们家住几天。”陈文静听到黄月强合理的说辞，内心纠结挣扎，因为她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黄月强就是同性恋。凌晨3点，趁着黄月强熟睡，陈文静再次打开了黄月强的手机，在刚删除的信息栏里发现了他与方明大量的暧昧短信。这些短信，让她满怀心事无法入眠。

2015年1月2号，黄月强说自己要外出办事，陈文静叫了一辆出租车跟上了黄月强的黑色奥迪。黄月强将车停在花园道附近的酒店，等到方明到达后，两人一起走进了酒店。二人谈笑风生地出来时，陈文静径直上前给了黄月强一巴掌，说：“你要是喜欢男人，结婚前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被抓了现行的黄月强，见已无法再隐瞒事实，只好承认自己和方明在婚前就开始交往了。他说：“对不起，我真的对女人没有兴趣。当初和你结婚，是因为我父母身体不好，一心希望我成家，我想让他们安心。我不能告诉他们我喜欢男人，我怕他们接受不了。”“他们接受不了我就能接受吗？为了让你父母安心，你就把我推进火坑？我这根本就不叫结婚，还没脸对外人说缘由，你让我心理怎么平衡？”陈文静痛苦流涕。黄月强劝慰她：“你也可以找男朋友啊，只要婚姻能维持下去让亲人安心，又何必在乎形式？”陈文静怒不可遏：“我不愿为你掩人耳目，我要实实在在的婚姻，我要你还我一个未婚的身份！”

尽管黄月强苦苦恳请，陈文静仍情绪难平，两人矛盾无法调和。痛苦的陈文静将事情真相告诉了父母，父母震惊又心疼，陪同她一起找到湖北尊而光律师事务所，委托程芳律师撤销这段名不符实的婚姻，还她一个未婚的名分。该案也成为湖北首例因同性恋而起诉撤销婚姻的诉请代理案，在硚口区法院庭审时，引起了极大争议。初审时，律师提供了陈文静搜集大量证据，而黄月强对此也没有异议。主审法官审判时认为，只有受胁迫才能够撤销婚姻，而受欺骗与同性恋结合在我国属于法律盲区，没有任何法律规定，因此该案仍应以离婚案判决处理，由男方给女方予以赔偿。陈文静及父母对该判决并不满意，也不接受黄月强提出的10万元赔偿及和解要求，打算进一步起诉。而主审法官也认为本案判决虽依法却并不合理，于是连同34名湖北律师联合向国家司法部门提出建议文书，请求在今后的立法中将应将此类案件归于可撤销婚姻，还给根本不存在事实婚姻的无辜方一个未婚的身份，而不是终生背上离异的烙印。

代理律师程芳认为，黄月强特殊的个人取向是双方感情破裂的直接原因。近年来，此类离婚案在全国呈攀升趋势。多数人在婚姻初期基于社会压力或自我控制，个人取向表现正常，还有一些人能与配偶正常生儿育女，但在婚姻关系持续一段时间以后，他们自我控制放松，对伴侣厌倦冷落，严重影响夫妻感情，导致婚姻破裂。将同性恋者的异性婚姻纳入可撤销范畴，更利于对双方的保护。一方面性取向正常的配偶可在离婚或撤销婚姻上做选择，如果选择撤销婚姻，可以还给性取向正常却被对方欺瞒导致结婚的配偶一个未婚的身份；另一方面，撤销权的行使期限届满，如果双方达成共识没有选择撤销，也有利于保护双方选择的自主权。

（本文除律师外，其余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