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帆 广东保信律师事务所刑事部律师

主犯和从犯之间应该是什么关系？这是缺少集团犯罪办案经验的律师很少会考虑的问题。但是实际上，如何把握这一点，往往会成为影响整个案件走向的关键之一。为此，我将以诈骗犯罪为例，分几篇内容，从专业角度进行分析。

作为辩护人，为自己客户的利益而辩护是我们的工作职责，所以本系列文章将不会以“公平、正义”为切入点，而是强调如何维护客户的权利、利益。

一线员工无关紧要？这么想的主犯可能会栽跟头

我们曾经办过一个跨省抓捕的集团犯罪案件，主犯除了委托我以外，还在委托了自己老家的法律顾问作为辩护人。该律师专注劳动法，和被告人家族有多年往来，并且作为劳动法律师在当地都较为出名，因此家族对其较为信任。但是他介入该案后的第一个意见，却使我与其有了巨大的分歧。因为在面对公司一线员工家属要求公司对员工负责出钱为员工聘请律师的意见时，这位律师明确表示“给主管以上的核心人员聘请律师足矣”。

而事实证明，该律师的意见导致在短短两周内有多位一线员工失去了对公司的信任，进而被突破心理防线。根据审查起诉看到的卷宗材料，公安机关通过这两周内取得的一线员工讯问笔录，几乎将半个集团的架构图谱勾勒了出来。主犯家属最后要求该律师退出辩护。

为何一位与家族有多年交往情谊的律师最终会被要求退出辩护，原因就是他过于低估一线员工在诈骗案件中的作用。

一、一线员工的证言，才是公安机关重点突破的对象

很多诈骗案件主犯被羁押后，会很疑惑的问我：“为什么公安都不怎么问话？”甚至有当事人觉得，这是不是代表公安对这个案件不太上心？

事实并非如此，实际上有相当一部分诈骗罪案件主犯从被羁押到判决，侦查机关都不会对他有太多的讯问、提审。因为主犯大多有较好的反侦查思维以及较强的心理素质，公安较难从主犯处突破，讯问往往对案件推进的意义不大，所以侦查机关可能会选择将讯问的重心放在一线人员上。

二、一线员工的证言，会成为勾勒集团犯罪细节的关键

为什么公安会将讯问重点放在一线员工？因为一线员工才是具体从事业务的人。

在诈骗罪案件中，一线员工往往才是直接与客户接触的人。比如说，业务人员会非常清楚自己到底使用何种方式与客户沟通，在沟通过程中是否存在冒充身份的情况，沟通内容是否实事求是，是否有事先拟好的诈骗话术。运输人员会非常清楚货物的进货渠道乃至进货价格以及派送方式和物流月结账签单号。人事会非常清楚公司的员工名单、人员层级。出纳会非常清楚员工的工资标准、收入和支出账户、支出渠道以及利润走向。

而这些内容，使侦查机关可以以很具体的方式向审判机关证明该犯罪集团的作案方式、作案时间、人员层级乃至犯罪所得以及利润走向和实际控制人。这些细节的确认，将会对案件的辩护方向产生举足轻重的作用。

三、一线员工的证言，将会成为指控案件主犯的主要证据之一

“本案中，有……名员工指认公司老板是……”的表述经常在庭审中从公诉人的口中说出，用以对抗主犯关于自己并非公司负责人的辩护。其原因就在于，审判机关在对案件进行裁判时，会考虑证据之间是否可以互相印证形成完整的证据链，而多个一线员工对公司老板作出同样的指认，显然会使该指认的证明力大大提升。

除此以外，还有公司的经营时间、资金走向等内容都将对主犯的定罪、量刑产生实质性影响。还有一些案件，一线员工可能掌握了公司的硬盘、台账、服务器等关键证据的线索，这些都可能会对案件侦查、辩护产生“釜底抽薪”的结果。

因此，在诈骗犯罪等集团犯罪案件中，主犯以及主犯家属一定不要抱着一线员工无关紧要的想法，对一线员工不闻不问。只有站在员工的角度，设身处地为员工着想，满足员工的合理诉求，才有可能使各个犯罪嫌疑人的辩护观点、方向拧成一股绳，不至于公诉人还没出示证据，当事人自己就已经开始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