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看到朋友圈内疯传两位大咖的文章，主要是讲律师行业的师徒关系，忍不住也很想写点什么，也考虑是否会得罪同行，犹豫再三，想想两位大咖已功成名就，且两位大咖对年轻律师提携之心殷殷，教导之情切切。应该不会视我的浅见为恶意。师徒薪火相传，各有心法，谈不上高低，见山见水，未必正确，且我也未必做得如两位大咖这般好，略述己见，各自勉力。

谈到师徒关系，我们先得进孔庙去拜一拜先师圣人孔子，孔子当年打破贵族对教育的垄断，广收信徒，门下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夫子传道授业解惑，成为中国历史上最早的也是最伟大的教育家。孔子教育注重两个方面，即“德”和“才”，后来的为师者无不以此为圭臬。

至于律师行业，是中国近四十年来才勃兴的行业，过去这些年，律师行业里的道业传授，和中国一般匠人的道业传授不无相似。一个成功的律师或合伙人，带上一两个徒弟，一方面让徒弟帮自己打打下手，另一方面也可以把自己的办案经验一点点传授。说句师傅和徒弟都不爱听的话，师傅剥削徒弟的劳动力是第一位的，传授经验倒是其次，我就没看到过哪个律师自己还没吃饱就去带徒弟，教授年轻人怎么做律师的。

虽然都是师徒关系，但律师行业里的师徒关系和中国传统的师徒关系还是有点不同的。在万恶的旧社会，徒弟总是很小就跟了师傅，德和才都跟着师傅学，师徒之间除了物质上的利益关系外，还的确有一层接近血缘的亲情。而律师行业里的师徒关系就缺少了这种传统里慈父孝子般的温暖。不论师傅还是徒弟，都是从正规的法学院毕业，大家在踏入这个行业里所具备的专业知识是处于同一个层次的，而且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师傅的老迈，徒弟具备的专业基础知识一点都不比师傅差，甚至可能比师傅还更厉害。徒弟比师傅差的，只是经验和感觉而已。

俗话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师傅之所以成为师傅，不是因为师傅很牛叉，而是因为你老了你有钱。因为你老了你有钱，所以徒弟尊重地喊你一声师傅。师傅如果业务做不好，为人做不好，徒弟虽然嘴里会喊师傅，但心里却不一定会认师傅。师傅真正要给徒弟的，无非就是在徒弟刚成长时，给这些年轻人一个基本的生存条件，当这些年轻人开始有能力时，再给他们做案子和发展的机会。这是一个多元选择的年代，师傅看徒弟不顺眼了可以炒掉徒弟，同样徒弟看师傅不开心或者想另择高枝了也可以马上拍屁股走人。

至于传统教育里的德和才，到了律师行业里，需要师傅操心的还真不多。一个法学院的毕业生来到带教师傅身边时，人生观和性格早已成型，能喝酒的早晚会显出他的酒量，天生酒精过敏的你再操练他也无非就是往医院送急诊。该如何穿衣服该如何过斑马线该如何向老师和旁人喊古德摸宁，这些德品，早已被父母在家里和老师在学校教过了。如果在德这点上做的不好，师傅骂也没啥用，而且现在的小朋友还不爱被骂不经骂。至于才的方面，虽说师傅的传授很重要，但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好的徒弟，在好师傅的指引下会成名，在大所里发展会成名，在一般的小所里也会成名，甚至自己单打独斗也会成名。同样都是材，好的是楠木，就做成了栋梁，差的是松木，就只能用来做一般的家具甚至薪柴。

那么律师还有没有薪火可以传给徒弟呢？

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信神，有的人不信，由此而区分为有神论者和无神论者。不过，这个区分并非很重要，还有一个比这重要得多的区分，便是有的人相信神圣，有的人不信。一个人可以不信神，但不可以不相信神圣。是否相信上帝、佛、真主，并不重要，因为这和个人所处的文化、历史、民族环境相关联。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人，仍然可能是一个真诚善良守信的人，真善美便是他心中的神圣。相信神圣的人都有所敬畏，在他心目中，总有一些东西属于做人的根本，是亵渎不得的。即便是强盗，也都有自己做强盗的一些最后原则，所谓盗亦有道。作为律师，我们同样也有我们自己的职业道德，职业中的真诚、善良和守信，为了客户利益的呐喊或者沉默，只有保持了这样的底线，才能以朝圣的心态去从事法律事业。

律师真正能够传给自己徒弟的，无非也就是这一点点东西。但徒弟要做一个好律师，缺了这点东西还真不行，这是这个职业的“气”，也是可以存活的“眼”。

沉舟侧伴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律师终会老去，助理终会成为律师。这其中所能薪火相传的，无非就是对于法律事业的朝圣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