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定代表人"与"法人代表"使用分析
作者 河南南阳通义律师事务所 张光山
在一些单位的经济往来和管理活动中经常出现"法人代表"一词，而在大多数情况下，使用者使用法人代表的本意是指"法定代表人"，也就是把二者作为同一个概念使用，并且是用"法人代表"替代法律有明文规定的"法定代表人"。在这里，我们暂且先抛开国家的法律规定，从字面上对"法定代表人"和"法人代表"的含义略作分析："法定代表人"不强调单位的性质，关键在于"法定"二字，也就是代表人的身份来自法律的直接规定,不但法人可以有，而且那些不具备法人资格的组织也有法定代表人；"法人代表"则不同，它的意思是可以代表法人的人，正如民事代理有法定代理人、指定代理人和委托代理人之分一样，法人代表也可以划分为法定代表人、指定代表人和委托代表人，香港法律就有类似的划分。如果仅从语言上分析，这种理解都不为错，但作为法律术语，有其特殊的含义，使用时必须严格遵从。
任何一个组织，必须通过自然人才能参加民事活动，因此需要设置代表人制度，由代表人代表该组织参加民事活动，所产生的民事权利和义务也直接归属该组织。我国代表人制度的设置来自法律的直接规定。１９８７年实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38条规定："依照法律或法人组织章程规定，代表法人行使职权的负责人，是法人的法定代表人。"这里的"法定"，强调的是法律的强制性，法人组织章程的规定也必须以法律为依据，最典型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法定代表人,作为一种制度，有着特殊的含义; 作为一个自然人，是一个在特定职位的人，且只能应用于具有法人资格的组织，完全排斥了当事人的意思自治。
在程序法上，"法定代表人"的内涵曾经历过由大到小的变化。1982年的《民事诉讼法》规定："企业事业单位、机关、团体可以作为民事诉讼当事人，由这些单位的主要负责人作为法定代表人。"最高法院的司法解释又进一步界定为："企业事业单位的法定代表人，应该是该单位的正职负责人。没有正职负责人时，可以由副职行政负责人作为法定代表人。"由此看来，那时的法定代表人可以使用于任何组织，采用的是法定代表人的字面含义。而1991年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为了和作为实体法的《民法通则》在体系上取得一致，把单位划分为法人和其他组织两类，规定："法人由其法定代表人参加诉讼。其它组织由其主要负责人进行诉讼。"法定代表人的内涵缩小为法人的主要负责人。为进一步解决诉权的行使问题，随后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意见》又对"谁是法定代表人"这一问题做出回答："法人的正职负责人为法人的法定代表人。没有正职负责人的，由主持工作的副职负责人担任法定代表人。设有董事会的法人，以董事长为法定代表人；没有董事长的法人，经董事会授权的负责人可作为法人的法定代表人。不具备法人资格的其它组织，以其主要负责人为代表人。"《意见》最主要的变化就是把其它组织的主要负责人称为"代表人"，法定代表人的概念进一步明朗化：法人的主要负责人称法定代表人，而其它组织的主要负责人为代表人。
了解了"法定代表人"的法律含义，也就明确了使用它的语言环境。而"法人代表"一词的含义，没有相关的立法或者法律解释对其予以明确界定。1983年国务院颁布的《国营工业企业暂行条例》规定厂长是企业的法人代表，后来替代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法》已经拚弃了这种提法，法律的效力级别也由行政法规上升为国家的基本法律。该法第45条明确规定："厂长是企业的法定代表人。"这一变化，在立法界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目前，在一些效力较低的规章和规范性文件中仍然充斥着大量的"法人代表"一词，从上下行文看，其立法本意大都是指法定代表人。这一现象诱导着社会公众在日常生活中也经常使用"法人代表"一词而不知道有"法定代表人"之说，制约着人们法律素质的提高。
对于"法人代表"，一方面，高层立法已不再使用这一术语；另一方面，一些规范性文件滥用"法人代表"，导致在立法上出现一定的混乱局面。例如：国家计委、财政部、水利部、建设部联合下发的《关于加强公益性水利工程建设管理若干意见》一、（二）规定："中央项目由水利部（或流域机构）负责组建项目法人（即项目责任主体），任命法人代表。地方项目由项目所在地的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组建项目法人，任命法人代表。"这里的"任命法人代表"就存在诸多问题：首先，此处的法人代表就不能理解成法定代表人，因为其前有"任命"二字，这是一种行政行为而非法律行为，它们相互冲突。第二，依照我国基本法律规定，每一个法人都必定有一位法定代表人，《若干意见》又"任命"一位法人代表，那么，作为项目责任主体的项目法人，它的法定代表人与其任命的法人代表之间是什么关系，恐怕立法者也无法回答。第三，除法定代表人之外，其它人也可以做出直接归属法人的行为，但这在法学理论上视为一种委托关系，其他人是以委托代理人的身份出现。"任命法人代表"在理论上也无立足之地。类似的混乱给法律的适用带来困难。
为了使法律体系更趋统一，也便于理解和使用，我认为，在法律有明确规范的情况下，应当使用"法定代表人"而禁止使用"法人代表"。但根据学术自由的原则，可以对"法人代表"进行学理上的研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