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张油饼 王德兰 从菜场走出来，初秋的晨曦渐渐明朗起来。她跟随着他，混迹于进出的人，素色的旧衣，俩人一点不生动鲜明。几个炸油饼炉子立在满是泥水烂叶的地上，炸好的饼泛着油沫。她显是肚子饿了，扯扯他的衣襟，低声说： “买饼？” 他答： “就买一个。” 他俩一前一后走出菜场口。她拎着用塑料袋装着的饼，迟疑了一下，问： “回吗？” 他没答，向停满各色农用车的三角空地走去。 车已人货近满。几个汗子正品摸着一个竹篓里的小猪。她眼睛一亮，刚张口想说什么，瞅见他嘴唇翘起，便又不语。 她坐在了一个衣着入时的少女旁。他挤到了后座的空隙里。 她摸出油饼，扯成两半，递给他，他说： “你吃，我不饿。” 车内散起一股葱油味。少女白了她一眼，努力侧过身子。汗子们使劲咽了咽口水。 农用车终于哐哐啷啷朝路上驶去。因为路颠，女人的身子几次晃到少女身上。开了一段，他忽然冲驾驶室喊： “到前面小店停一下，我去取个东西再上来。” 车未停稳，他便跳下奋力跑起来。车内的人对车停滞不前很不满，都催促起来。他终于跑回来了，司机冲他喊起来： “快点，快点，我要开了。” 一辆外省载重运输车从后面飞速驶来。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冲过去。汗子们和少女都恐惧地注视着： 刹那间，载重车把他狠狠地卷起，又重重从空中甩去。 他裹着血浆，躺在路上，就此一动也不动。 她捏着未及吃完的饼，跪在他身边哭喊。 载重车年轻的司机对着大路大喊：“谁送他去医院，我的车要维持现场原状。” …… 农用车司机在车上说：“我这车上都是人，我怎能扔下你们呢？” 车上的人都不反对。 农用车继续向前开去。 司机说：“我叫他跑慢些嘛。” 汗子说：“他这么早，也不知干什么，命生好的，出来送死啊。” 少女闻着车内未及散去的葱油味，想起那样的油饼，从她记事起，只要是上街，外公总会为她买一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