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20峰会重点或非国际货币体系改革

　　“布什政府正在试图避免一种对重塑国际货币体系的过高期待。这次峰会将局限在金融监管的讨论，而非像1944年那样的协调汇率制度的核心议题。”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地缘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塞巴斯蒂安·马拉贝(Sebastian Mallaby)日前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指出。

　　对国际货币体系和全球金融秩序改革的呼唤，已经在欧洲峰会、亚欧峰会、中俄领导人会晤、金砖四国财长会议等多个场合得到表达，全球关注的焦点已经聚集到了11月15日即将在华盛顿召开的二十国集团(G20)领导人峰会。

　　目前欧洲多次发出了“重建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呼吁，以改革当期的国际货币体系。但有专家认为，由于“重建布雷顿森林体系”在实施上的技术性问题，以及美国对改革当前国际货币体系的动力不足，这次华盛顿G20峰会更多的讨论议题或将聚焦在如何加强金融监管，尤其是加强全球金融监管的问题上。

　　来自IMF官方的声音也为这种观点做了注脚。IMF总裁卡恩10月30日接受法国《世界报》采访时表示，在本周华盛顿召开的全球金融峰会上，建立“新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可能性不大，同时，他将在G20峰会上提出一个“全球管理战略”，其内容将包括建立新的借贷基金来缓解一些国家短期资金流动性问题、增加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资金，解决中期需求缺口、从制造了“金融泡沫”的经济政策中吸取教训、监督金融管理新措施的实施以及重新考虑构建一个更为协调一致的全球体系。

　　重建布雷顿体系?

　　“在这个问题上，我不知道布朗到底要什么。我可以肯定的是，目前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东西来支撑一个'新布雷顿森林体系‘。 如果11月份在华盛顿召开的二十国集团峰会要讨论回归布雷顿森林体系这个议题，将不会产生任何实质性的效果。也许欧洲是想以此来争取一个讨论加强国际监管问题的议题。”英国前中央银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查尔斯·古德哈特爵士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对英国首相布朗提议的回归布雷顿森林体系并不以为然。

　　布朗是重建布雷顿森林体系的重要提议人。就在昨天，布朗还在一年一度的英国市长晚宴上发表演讲，继续呼吁改革现行的全球金融体系。他称：“英国政府将着手参与创立一个新的布雷顿森林体系，新的金融体系将加强对各个经济体的监督，并在全球范围内建立经济预警和金融危机防范机制。”

　　除了布朗，欧洲中央银行行长特里谢、德国总统克勒、法国总统萨科齐等多位重磅人物均表示过类似态度。在欧洲之外，韩国总统李明博10月21日称，韩国也应积极参与法国总统萨科齐提倡的关于成立“新布雷顿森林体系”的讨论。在美国，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约瑟夫·斯蒂格利茨再次撰文重申“世界需要新的布雷顿森林体系”。[page]

　　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地缘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塞巴斯蒂安·马拉贝对《第一财经日报》指出，布朗首相的提议不太能行得通，有无数独立经济学家已经在试图预测这样做的麻烦。

　　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余永定教授对本报记者称，欧洲呼吁的回归布雷顿森林体系缺乏技术操作性，黄金很难再回归到货币体系中，而浮动汇率制度也很难改变。

　　德国观察家恩道尔对记者指出，黄金在历史上是危机中信用度最强的储备，但当前黄金格局的核心缺陷，是黄金储备的极端不平衡和欧美对黄金的单方面控制，比如中国官方只有600多吨黄金储备。

　　国际货币体系歧路

　　“我主张的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并非是推倒重来，而是加强现有的联系。”马拉贝对记者说，我并不认为我们要回到金本位或主要经济体的固定汇率制。

　　他说，实际上自从1971年美国放弃金本位之后，世界就呈现出一种多元格局。三种不同的汇率制度并存：货币联盟(例如欧元区)、固定汇率制(例如几年前中国)和浮动汇率制(例如很多拉美国家)，浮动汇率制有利于政府利用利率政策灵活地管理本国经济。

　　他认为，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方向，应该是树立一种关于建立储备以防止汇率危机的观念，并建立一种跨国的“储备库”、“信贷池”。他说，过去的一些年里，许多新兴经济体，特别是中国，已经建立了庞大的外汇储备并掌握在政府手中。如果能够将这些资金汇入一个“信贷池”或像IMF这样的信贷联盟，这样的话各国能够相互帮助抵御金融危机。对每个国家来说，积聚各自的储备是浪费的，这些储备本可以被用来改善人民的生活质量以拉动消费。

　　除了重建布雷顿森林体系，另一种革命性的思路是推动建立世界货币，就像1944年布雷顿森林会议之前凯恩斯和怀特试图做的那样。“欧元之父” 蒙代尔教授是这一计划的推崇者，“我一直主张建立一个世界货币，作为美元的替代。在1968年，我就向美国建议。后来，我成了”欧元之父“，算是世界货币的一个替代品。也许欧元开始替代美元时，他们会对这个建议更有兴趣。”蒙代尔2005年提议，可以基于美元、欧元、日元建立一种新的世界货币单位“DEY”。近期，蒙代尔指出，当前的危机能够推进人们形成某种共识，推出世界货币的最好时机是2010年，在上海召开世博会的同时，召开类似于布雷顿森林会议的会议。

　　美国民间组织“单一世界货币委员会”总裁Morrison Bonpasse昨天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访问时更是认为，有必要建立一个“全球中央银行”(Global Central Bank)作为国际监管者，并最终要在2024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80周年的时候，实现布雷顿森林会议的原始理想，就是建立一种世界统一货币。[page]

　　以上是两种革命性的思路。恩道尔即表示，国际货币体系的最大变革在于美元主导、英美控制下的金融秩序应当结束。他说，我并没有认识到一个区别于“旧布雷顿森林体系”的“新布雷顿森林体系”。我认为世界会至少暂时回归到地区性乃至国家性的银行系统，以避免过去20年来的金融全球化造成的影响。

　　余永定教授(参见本期A12版访问)、花旗集团另类投资部董事总经理楚钢均认为，当前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应该努力促成削弱美元的独大地位，让人民币等更多货币分享国际货币地位，建立一个更为竞争性的、多元的国际货币体系。

　　全球金融监管?

　　在提议相对务虚的重建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同时，英国首相布朗的另一项提议则具体得多，那就是加强对世界金融的监管。布朗的提议有以下五个方面的核心：一是增强IMF组织对全球市场的监管地位;二是建立全球金融和经济预警系统;三是制定全球通行的金融监管标准;四是针对跨国金融机构建立有效的跨国监管制度;五是金融机构应提高风险透明性、提供真实的资产负债情况，高级管理人员对风险经营的后果负责。尤其针对第四项，布朗认为，全球最顶级的30家银行都应受到“国际银行监管机构”的监督，这个“国际银行监管机构”的成员来自这些合作银行的每个成员国。

　　布朗的建议，既有针对金融机构的微观层面的提议，也有建立全球预警系统、建立“国际银行监督机构”等宏观层面的提议。

　　目前全球金融监管机构主要有总部位于美国华盛顿的IMF和世界银行，以及总部位于瑞士巴塞尔的国际清算银行BIS，以及BIS旗下的巴塞尔监管委员会等组织。传统上，世界银行行长由美国授意任命，而IMF总裁职位则由欧洲人推荐，欧洲对IMF和BIS有更强的影响力。

　　“国际清算银行对金融系统风险被低估的情况已经发出多年警告了。”熟稔国际清算银行操作规程的古德哈特爵士告诉《第一财经日报》，当前确实存在着这样的一个问题，就是所有的向金融系统注入资本和流动性的操作都只能在国家层面上进行。IMF没有足够的能力做这件事，BIS则根本没有钱。其他机构就更只是纯粹的讨论场所。这样，国际监管者就不可能执行监管的任务。

　　“一个根本性矛盾是单独的国家难以实施有效的金融监管，而国际监管机构又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持，更没有一个跨国的财政当局在背后做支撑。”古德哈特说。

　　此前，美国耶鲁大学管理学院教授杰弗里·加滕也曾经撰文呼吁，应建立一个“全球金融管理局”(Global Monetary Authority)来监督当前已变得没有国界的市场。[page]

　　发展中国家角色

　　不过，马拉贝对本报表示，一个“全球监管者”不能代替现有的国家监管者，因为后者更有动力保护本国经济和避免经济波动。

　　恩道尔也对记者指出，我认为世界会需要暂时回归到地区性乃至国家性的银行系统，以避免过去20年来的金融全球化造成的影响。这样，如果管理得当，一个良好的国家监管体系会保证一个更为稳定的世界金融秩序。

　　“布朗提议的全球监管机构是不需要的，这是一个错误的方法，这掩盖了当前问题的实质——来自金融系统内部的不受控制的风险。”恩道尔说。

　　在布朗的提议中，IMF将发挥更大的作用。IMF前主席康德苏也发表意见称，IMF必须扩大职责范围，承担起曾在亚洲金融危机时推行的金融交易审查的责任，以帮助防范出现又一次全球性信贷危机，“即使当前这场危机结束，也应该继续推进全球金融体系改革。”

　　在欧洲呼吁扩大IMF职能的同时，部分发展中国家则要求扩大发展中国家在IMF等国际金融组织中的话语权。俄罗斯财政部长库德林日前指出：“任何改革世界银行的计划，都应当包括管治现代化以使其更对发展中国家负责，并给予这些国家在决策过程中更大的话语权。”

　　11月9日，20国集团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通过声明，呼吁对国际金融体系的核心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世界银行进行全面改革，使新兴国家获得更大的发言权。而此前一天，世界银行行长佐利克表示，世行计划把发展中国家在世行中的股份比例提高到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