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工赡养协议 能否免除法定义务

　　52岁的高某某最近遇上了烦心事，年过七旬的公公李某某撕毁了十几年前约定好的分家单，因为赡养问题，将高某某夫妇告上法庭。高某某想不通，当初一家人白纸黑字约定好，公公婆婆由兄弟两家分工赡养，婆婆由自己和丈夫赡养，公公由小叔子夫妇赡养，而自己和丈夫也根据协议尽心尽力赡养老人了，可是现在婆婆不在了，公公却反悔了。

　　分工养父母协议确权责

　　高某某的丈夫李某是李某某的大儿子，除了李某，李某某与妻子王某还育有次子李X。李某某原本在一家国企工作，后来因为身体不好按照政策让李某接了班。李某夫妇赶上了政策分房，现在居住的70平方米的两居室就是当时的福利房。李X则一直做些小本买卖，生活得不上不下。1999年，李某某给李X出了八成房款，帮助二儿子购置了一套98平方米的三居室。

　　2000年7月16日，趁着两家儿子儿媳都在，李某某表示希望事先安排好以后赡养的问题，他说自己和老伴儿虽然有些退休金，但看病加上日常开销也有些吃紧，因此要求兄弟两人此后按月各支付200元的生活费，如果遇到大笔开销，由兄弟两人均摊。对此，李某提出兄弟俩各负责赡养一位老人的建议，得到了李X的同意。经过协商，退休金较高的李某某选择让小儿子李X赡养，李某则选择了母亲王某。兄弟两人当晚签订了一份协议书，其中约定，李某某夫妇存款几乎全部用于为李某购房，李某某名下的房产待其夫妇百年之后归李某继承；母亲王某日后赡养所需的一切费用，均由李某一人负责，父亲李某某日后赡养所需的一切费用，包括日常生活、吃药看病及后事安排，均由李X一人负责。

　　母亡父卧病赡养起纠纷

　　2003年6月，王某被查出患有胃癌，需要住院治疗，负责赡养王某的李某一家的生活就此陷入繁忙与拮据之中，直到2004年2月王某去世。此时的李某某每月有一千多元的退休金，身体也相对硬朗，基本上不用李X出什么费用。相较于哥哥一家床前尽孝的艰辛，李X一家则显得十分轻松。

　　2010年冬，李某某因为突发脑溢血，落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生活几乎不能自理，李X一家开始了照顾老人的繁琐与紧张的生活。因不满大儿子李某一家的偶尔探望，2013年10月，李某某向李某提出赡养要求，但被李某以“当初分家时说好了的，不能反悔”为由直接拒绝。

　　在僵持了几个月之后，2014年8月，李某某将李某诉至法院，请求法院判决李某履行赡养义务，每月支付自己赡养费2500元。

　　最终，经过法庭的调解及法官的释法，高某某代理李某与李某某达成调解协议，约定以后每月李某支付李某某赡养费1000元。

　　法官说法

　　协议不能当然免除法定赡养义务

　　实际生活中，考虑到方便照顾、节省精力等因素，在家有多个子女的情况下，成年子女往往会约定分工赡养父母，如本案中李某和李X协议分别赡养父亲和母亲的情况。那么，这种协议是否有效呢？

　　本案主审法官表示，区分此类协议的效力，首先要看协议是否征求了被赡养人的同意。如果协议仅是在子女间约定的，并未征得老人同意，那么这份协议因为权利主体，也就是有权要求子女赡养的老人未认可，因而当然没有法律效力。但是，如果分工赡养协议的订立，征得了老人的同意，如本案中，李某与李X分工赡养父母，在协议书上也有其父母李某某和王某的同意意见，这种情况下，依据相关的法律规定，协议是有效的。《老年人权益保护法》第17条规定：“赡养人之间可以就履行赡养义务签订协议，并征得老年人同意。居民委员会、村民委员会或者赡养人所在组织监督协议的履行。”由此可见，子女可以根据各自的实际经济情况、负担能力，对如何履行赡养义务进行约定，但需要征得老人的同意。

　　子女赡养老人，如何赡养，其本质是一种民事法律行为，只要不违反法律的相关规定，由此产生的协议就是具有法律效力的。本案中，李某与李X分工赡养父母的协议，因两人征得了父母的同意，协议有效。既然协议有效，那么在母亲王某去世后，李某是否可以想当然地漠视需要赡养的父亲李某某？需要指出的是，虽然协议有效，但赡养父母是法律规定的每个子女都应当尽到的法定义务，我国《婚姻法》第二十一条规定：“子女对父母有赡养扶助的义务。子女不履行赡养义务时，无劳动能力的或生活困难的父母，有要求子女付给赡养费的权利。”子女赡养父母这种法定的义务，是不能通过约定而进行想当然的排除的。

　　父母反悔，可以随时撤销赡养协议

　　对于协议分工赡养父母并征得父母同意的情况，如果一方负责赡养的被赡养人死亡后，另一方因各种原因不能充分保障另一被赡养人生活，另一被赡养人要求一方承担赡养义务的，法官可以视为被赡养人申请撤销原赡养协议。例如本案中，虽然协议有效，但母亲王某去世后，负责赡养父亲的李X并不能很好地保证李某某的生活质量。在这种情况下，李某某向法院起诉要求李某赡养，实质上是其申请撤销了之前签订的赡养协议。可以说，在赡养这种单方权利义务关系中，单纯的权利主体—被赡养的父母，具有随时的任意撤销权。在父母认可赡养协议，依约遵守而不需要子女赡养的时候，法律不会强迫子女一定要去赡养父母。但是父母如果反悔，可以随时撤销协议，要求子女履行赡养义务。而此时如果需要通过司法途径解决，法律也一定会支持父母的。

　　类似的情况在生活中也十分常见，例如父母与子女签订了解除父母子女关系的协议，并在协议中约定日后包括父母的生老病死，子女一律无需负责。这样的协议在父母遵守时看似有效，但只要父母反悔要求子女赡养，子女仍然需要承担起赡养义务。一定有读者会问，父母可以随时反悔，这样的协议、这样的法律还有什么公平可言？其实不然，父母可以随时反悔，恰恰是符合赡养关系中各方的权利义务。因为在赡养关系中，子女一方是纯履行义务的一方，需要出钱出精力照顾父母，而父母一方则是纯受益，而且这种受益不以父母抚养子女为前提。在赡养关系中，父母与子女两方的权利义务本身就是不对等的，作为父母既可以选择暂时放弃要求赡养的权利，也有随时要求子女赡养的权利。